本文为“量化历史研究”第篇推送

秘鲁地图

（图片来源于网络）

年，拉特兰会议立下规定：平民放高利贷，与神职人员同罪。从此开始，理论上说，在天主教占主导地位的地区，放高利贷者可能会被判处罚款或监禁，或者没收所有财产。19世纪前，作为西班牙殖民地的秘鲁也是如此。19世纪30年代，独立的秘鲁废除了宗主国定下的一系列法律，其中包括限制高利贷法。

Zegarra在ExplorationsinEconomicHistory即将刊出的研究“UsurylawsandprivatecreditinLima,Peru.Evidencefromnotarizedrecords”，利用当时公证员留下的借贷文件，系统考察了秘鲁废除高利贷法对借贷市场的影响，主要发现了三点：利率显著升高；借款的还款期限显著变长；精英阶层借贷占总体比例下降，利用金融市场的机会变得更平等。

限制高利贷对市场可能有多方面影响。限制贷款利率不能高于一定水平，相当于限制资金价格，会导致市场上出现配给，资金需求不能得到完全满足。放贷者会通过其它非价格标准来筛选放款对象，在一定的回报率水平下，尽量降低风险。比方说，要求更短的还款期限，或者更多、更有价值的抵押品，或者尽可能只把钱借给富人。

如果利率有天花板，经济政治状况变化导致的借贷市场冲击可能无法通过价格调节。战争或其它政治不稳定因素会提高人们对风险的预期，如果不能提高利率，借贷市场的供给就会萎缩。通货膨胀率上升会降低贷款实际收益率，也会收紧供给。经济增长会增加经济体中的投资机会，如果利率不能相应上涨，企业家的资金需求将更难得到满足。

在秘鲁，天主教和世俗法律都限制利息。至18世纪末，教会立场有所软化，允许借款人收取利息，来弥补出借款项造成的损失（lucrocesante，英译lostearnings）。年8月，教皇庇护八世写信给兰斯主教，建议不再去管有息借贷，从而正式废除了高利贷法。

秘鲁的世俗法情况相对复杂一些。年，西班牙国王卡洛斯四世颁布法律，商人放款，年利率不得超过6%。年，秘鲁事实上从西班牙独立，但这一法律一直保持着效力。直到年，秘鲁议会才通过了废除高利贷法的法案，并在年1月由总统签字生效。年3月，政府再次通过限制高利贷的法律，规定借款月利率不得超过1%，法案随即在年2月被废除。年，民法典再次对利率施加限制，将利率分两类：法定利率不得超过6%；习惯利率由借贷双方自行约定，但最高不得超过每月2%。年1月，时任政府首脑签字废除了这一条款。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，政府没有再立法干预借贷利率。

作者所用数据来自秘鲁国家档案馆所藏，-年期间公证的份借贷合同。选择年作起点，是因为秘鲁此时才事实上独立，避免独立前后制度变化的干扰；选择年作终点，则是因为年代初-年年代，大量铸币流入秘鲁，导致当地信贷市场快速扩张。此外，-年期间，秘鲁国家档案馆共藏有份公证的借贷档案。由于时间有限，作者只分析了当时有名的四位公证员公证的所有合同，这部分合同约占总数23%。作者把抽取的这部分合同的性质和整体合同的性质作了比较，发现还款期限等指标非常相近，但贷款金额有显著差异。可能因为公证员是当时最有名的，他们公证的合同金额普遍较大，整体均值只有这部分合同均值的73%，作者用这个比例作了相应调整。

作者用三个不同来源的数据确认何者属于精英阶层。第一个来源是-年间秘鲁首都利马的7次所得税数据，纳税超过一定数量的定为精英。第二个来源是年利马的城市房产税纳税数据，以及-年利马农村房产税纳税数据。因不同地区房产税税率有差异，作者用房产出租的租金衡量，超过一定数量的定为精英。最后，作者将公证员、律师、医生，以及一部分政府官员、军事首脑和教会高层定为精英。

整体来看，32%的借贷合同订立于高利贷法生效期间。约定利息各异，从0%到%不等。70%的贷款还款期限少于或等于一年。两性间有明显差异，66%的贷方和83%的借方都是男性。商人是借贷主体，55%的借方和47%的贷方是商人。在19%的合同中，贷方属于精英阶层。

图一-年利马平均借款利率估计值，两虚线分别代表90%和95%置信区间

首先，作者检验高利贷法是不是确实约束了借贷市场。如果约束是紧的，放开管制，利率会应声而涨。-年，公证处合同载明的平均年利率只有4.5%，几乎都在6%以下。年起，年利率上扬至20%附近，此后长期稳定在这个水平附近（如图一）。控制借方贷方个人特征、有无抵押、还款期限等变量后，通过简单回归，作者发现结束管制，利率平均上涨13.7%。这一现象对小额贷款更明显：旧索尔以下，这个效应高达13.9%；大于旧索尔的，影响是5.1%；大于旧索尔的，影响只有2.5%。

图二-年借贷合同中借方是精英的比率

精英1来自前述三种数据来源交集，精英2去掉了房产税数据

接着，作者检验了废除高利贷法对借贷条件的影响。首先是还款期限。如果政府预期到中长期贷款需求会上涨而因此废除高利贷法，直接将其回归会有内生性。基于对冲击下利率市场的分析，作者用“近年来有无战争”、通货膨胀率、GDP增长率和“教会是否已废除高利贷法”作工具变量，发现解除管制，平均使借款期限延长约20%。同样利用这几个工具变量，作者估计了废除高利贷法前后，公证合同中，款项是贷给精英的比率，发现废除高利贷法使这个比率下降了6%（如图二）。废除高利贷法，可能使更多人能有机会利用金融市场。

这篇论文不仅用量化历史的研究视角考察了19世纪初秘鲁金融市场的发展状况，还全面考察了限制高利贷法案被废除对借贷市场的影响。美中不足的是，数据已很难还原当时人们借贷所用的各类合同，有息借贷这一现象被掩盖。作者借助一些定性研究对此作了讨论，具体内容请参见原文。

文章来源：LuisFelipeZegarra,UsurylawsandprivatecreditinLima,Peru.Evidencefromnotarizedrecords[J].Accepted,ExplorationsinEconomicHistory.

原文链接：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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